心頻道／加護病房不過年 行孝亦如是

2011/03/01
【聯合報╱黃軒／台中慈濟醫院呼吸治療科主任】
我真的不願過新年，因為搶救生命是沒有新年的！

小年夜，76歲伯伯住入加護病房。巡房時請護理人員告知，希望找家人懇談，因為伯伯病情不樂觀。會客時，等呀等、等不到伯伯的家人來。問伯伯：「家人為甚麼沒來？」伯伯有氣無力說：「年關到了，他們正忙著做生意。」囑護士小姐要把家人找來，因為伯伯心律不整愈來愈嚴重了。

除夕，再度巡房，伯伯已意識模糊，插著呼吸內管已無法說話了。「家人呢？」我問護士。「大兒子在台中、二兒子在屏東、女兒在桃園，電話都打遍了，伯伯的兒女他們都說今天無法過來，因為要跟各自家人在除夕夜圍爐。」我聽了，心冷了，直接打電話給伯伯的兒子和女兒。

打了好久、響了好久，電話但都沒人接。不知怎的，我竟有了不捨的迷思。是人的生命太脆弱？還是人的感情太脆弱？我好不願、不願相信大家享受圍爐，就可以把親人留在加護病房裡！

初一，好不容易接通大兒子電話，我在電話端告知危險和生命隨時會停止事宜，卻聽到兒子在那端說：「難得過年節慶，醫師不要掃興說那麼嚴重的話，我老爸身體，我們家人心裡有數，他已住過加護病房2次了，都可以安然出院。你放心，他危險幾天，就會恢復的了…」 就這樣，家人又不來看伯伯了。

初二，我回來巡房，護士說：「兒子很生氣。叫我們不要再打電話給他了，他初六上班，才有空回來看伯伯。」我就問，那伯伯女兒可以回台中嗎？護士答「女兒要回婆家過年」。

初三，清晨3點，我接到醫院打來的電話說伯伯心跳已停止，已告知家人把他帶回家了。待我去醫院，再踏入加護病房，大夜護士還未下班，看著我就跑來說她有點挫折，我問：為甚麼？才知原來伯伯的兩位兒子來時，很不高興，覺得醫護人員在過年節慶，每天都一直打電話給他們告知伯伯病情不好，就像是在詛咒一樣，且置疑醫護人員能力差，伯伯才會這麼快往生，還對護理人員說話不客氣。

聽了，我心情也不舒服，想到原來伯伯耍心跳停止，才可和家人相聚，才可回家過年，不勝唏噓！回家，不禁在日記寫下： 我真的不願過新年，因為在死神世界裡是找不到新年的，我想搶救生命亦是如此，那行善、行孝呢？不應也是如此嗎！